12/11/2012

阳光,肘光,尼迈耶


一,阳光

每个城市都有专属的天气。也不知这是谁规定的,好像没有雾霭的伦敦就不叫伦敦,没有积雪的哥哈便不称哥哈,没有风尘的北京就不是北京一样。

有一阵子纽约阳光灿烂,就像十三钗卸了浓妆,返璞归真,竟然使人有点感动。但这阳光偏不像是属于纽约的——只有纽约无所谓天气,只要入夜就行。这时霓虹就是一款最最浓烈的古龙水,能掩盖一切狐臭,也顺便淹没其他芳香。
之后感恩节我去了加州。加州阳光是免费的,真是最令人艳羡的福利。我对加州阳光仰慕已久,因为以前在天朝曾见过好几个小区售楼处高打着“加州阳光”的旗号,我一看就傻逼了,这天色就像没冲水的小便池,房子还是罗马柱头加中式屋顶的诡异组合。这广告做得可真浪漫。

No More Play 一书写到:”Los Angeles is a place of constantly overlapping layers, complications, and evolution. As an evolving being, its dynamics makes it description difficult. Perhaps it is not a city - perhaps it can only be described as Los Angeles.“ LA确实是一朵奇葩。HJ带着我四处转悠,只见到处弥漫着一股自得其乐的屌丝气息,却和阳光相得益彰。

那些久仰大师作品,无论是Tom,Gehry 还是moss,都还是在照片上显得更好看。这些房子用各种多于都构建模仿一种其他的机制,无论它用机器,还是生物的语言来实施,结果也不过是一座“看起来像机器”的房子罢了。最搞笑的是,Tom 和 Moss把那些节点做成铰链的样子,却焊接得死死的,只是个装饰,如同海公公给自己贴了胡子,看似像个男人,其实根本没有器官。既然都是东施效颦徒有其表,那么无论是伪装成机器,火星人,火星飞船,还是那些罗马中式的样式,干得都是一样的勾当——这些房子都不诚实,是装逼的。忽然间我恍然大悟,对天朝“加州阳光”的楼盘有了强烈的认同感。

生的丫哥的阳光比Antibes的阳光更豪迈,却比Cusco和Oxaca的却温婉许多。这个时节,很多地方下午开始就起雾了,太阳时不时看着像了炙手可热的荷包蛋。在这里有甲鱼夫妇盛情接待,宾至如归。甲鱼是个非常奇异的女人,她说”做人要养气“。我佩服极了,一般人光顾着生气,生下来就不管养活。

我和生的丫哥其实有个渊源,以前曾经做过一个城市设计竞赛,做过一些自以为是的效果图。结果到这儿一看,就像被狠狠抽了个嘴巴,城市完全不是我当初想象的样子。我们开着车转悠了Boboa的公园,又在浓雾中造访放了UCSD著名的“歌的密斯”飞船,康的神作,以及城市最南端的灯塔。Freeway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藏在树后,餐饮时装,日夜笙歌,各有各的主题,像在狂欢。我们开玩笑说,每个高速路出口都豢养着一个虚幻的消费王国,王国里只有阳光是真实的。

在路上,我时不时地看窗外。Freeway边的树呼啸而过,就和一年前从villahermosa去Oxaca大巴里看到一样。当时旅伴正在蜷缩着熟睡,我把外套给她披上,温度提神才得以看到那些景观。原来城市往南不远处,其实就是墨西哥了。



二,肘光

SH在Cooper Union搞了个讲座,主题是“时光 Time Light”。 

他的中文发音一听就是CX给他临时教的,充满了诡异的伪少女情怀。他还生把“时光”写成了“肘光”,也可能是我当时饿得眼花了,满脑子红烧肘子。SH大叔给人的感觉是严肃和真诚,尽管很多实际的做法是很牵强的。跟他说的一样,Architecture是一件特别牛逼的东西,但是落实到Building就肤浅了。有种“道可道非常道”的感觉,也有禅宗语言无力的意思。SH似乎越来越接受东方哲学的神韵。

其实讲座的主旨是在缅怀他的老朋友Woods。他说时间是无法丈量的,这意思芒福德和本雅明都曾表达过,只是现在我们由于钟表技术,对时间刻度习以为常,而对时间从生命里流过的具体体验变得冷漠。

其实不论时间跨度有多长,都无限可分。那些时间里的光影,就像费曼宣称在一根牙签上刻下一本百科全书的道理一样,在有限的生命里,寄宿了永恒。



三,尼迈耶

尼迈耶死掉了。我看到新闻才忽然发现原来他祭日是我的诞辰。我觉得自己顿时牛逼了。

11/20/2012

鸽子,和尚



天气渐冷。自从滑冰场搭建起来之后,在不赖恩特公园占座吃饭的人就少了。我这才注意到这儿还盘踞着不少鸽子。吃饭的时候,它们就来围观,赶也赶不走,还跟你近距离对视。我戴镜视力4.9,就这样也能看得见它们的眼屎。有一幅名叫“The Starving of Sudan”的照片,画面里一只秃鹰在盯着一个小孩儿,等待她饿死予以果腹。照片摄于南非,作者在获得普利策奖后,顶不住公众吐槽自杀了。这些鸽子的眼神跟那秃鹰差不太多,除了眼屎。与鸽子对视是一种控制食欲的有效行为。

除了鸽子,近些天突然涌现的还有一些和尚。说和尚也许不恰当,“和尚”毕竟是对得道高僧的尊称。有位僧人见我提着饭,就奔我走来,塞给我一个无量佛的护身符。我刚要作揖还礼,丫居然掏出一个小本儿让给捐公德,一看就没有20以下的选项。我想到当年在米兰被黑哥们儿强卖纪念品的一幕,那时候我却是身无分文,黑哥们儿非常恼火,但也无计可施,骂着娘的就走了。僧人见我若有所思,便“施主施主”的提醒。我才回过神来:“我没钱施,不算施主吧”。晚饭后溜达又碰见他,但他没认出我,于是再次挽拒推销。不好好隐居修行,却跑到纽约来普度众生了,而且记性还不太好。

从他们的扮相和言行看不出所属宗派,虽然满口阿弥陀佛,也不见得修净土宗,可能也有坐禅和观想之类的修行。具有哲学气质的唯识宗和华严宗都没能鼎盛的传承下来。中国的僧人流行修禅,不用认字看书,只要坐着就行了。而在民间,净土宗最流行,因为最直接最白给,口念“阿弥陀佛”,就能指望菩萨把自己带带入极乐世界。当年老百姓一有困难就背《毛主席语录》是一个道理。佛本来是个挺牛逼的哲学理论,但一流行起来就世俗化了。菩萨佛祖都老百姓甚至僧人被当成官府,书记,主任给供奉,逢年过节用礼钱贿赂之法力庇佑。当年无论是佛陀还是达摩,都明确的反对后辈崇拜其形象。但人民群众勤劳勇敢,还是把他们的佛像有板有眼的刻画出来,如今居然还拿到纽约街头强行推销了。

真正的佛教是自我修行,需要持戒和隐居,我对这很敬佩。但我还是分不清彻悟和愚昧。这是一个悖论。若不是用一生去经历极大的苦难,如何看破这滚滚红尘的业障?而当几乎终了一世对这世界作一个结论后,如何来得及修行?也许无论哪一中选择都不是错的。就好像你从来没吃过香蕉和苹果,但这一次你得做一个决定,只吃哪个。

在这喧嚷的地方,做一些不情愿的事情,人很容易就浮躁了。这时我想起俩佛教故事:鸠摩罗什被符坚软禁翻译经典,强迫与宫女交欢传宗接代,他讲法时宣称听法时只要采摘莲花,而不要沾染污泥。六祖惠能给为风幡争论的俩僧人说:“风未动,幡也未动,人心动也。”

其实无所谓在哪儿修隐,其本质是,人如果不安静和沉默,就很难变得深刻。

11/10/2012

地铁和中央公园


一,

人的心脏大约0.8秒跳动一次,心肌收缩0.1秒,剩下的时间其实都在休息。正因如此它才能坚持没日没夜地跳个几十年。09年初由于重感冒拖延不治,我得了病毒性心肌炎,伴有严重的室性早搏和心率不齐。周期一紊乱它就明显懈怠了,有一次居然停跳了3秒钟,弄得我一阵眩晕,跟吸大麻似的。

可见人就是按周期重复设计的,一日三餐饭吃不腻,再累睡个觉第二天也就好了。那帮纽约客更简单,每盼着周末,吃饭喝酒观展看戏networkingclubbing,clubbing完了找人暖被窝。节拍,咀嚼,活塞运动——无论是作息还是动作,都循环往复。一系列周期相互嵌套,左脚迈完接着迈右脚,伤疤一好就忘了疼,未来重复历史。

把“周期重复”精确揭示出来的是时钟。芒福德好像觉得钟表的发明把人类文明引入灾难——把延续的时间打包成单位,直观经验转化成抽象概念。换言之就是把日复一日的冷酷事实上升到更冷酷的纯理论高度。咱中国人就淡定多了,插了几千年秧,看了几千年的太阳,撑死了子丑寅卯,什么分分秒秒,爱谁谁,只管过一轮又一轮的本命年。

我想着想着,幽暗的隧道里燃起流光,深渊里传来火车富有节奏的多普勒轰鸣。我正站42街地铁站等车,顺便看群魔乱舞。好乐文又来了,黥驴技穷的化装扒体还是照样使人们欢呼雀跃,激动得像坨傻逼。周期这事儿就像等地铁,只要间隔恰当,就相安无事。

来的车是M,不是F。有些人和我一样失望,缩回张望的脖子。多普勒声响退去后,一个女吉他手的歌声从人潮中浮现。她坐在另一侧downtown brooklyn bond的站台上,被轨道中央的矮墙挡住,看不见脸,但看得见对面的人头都在向她靠拢。我听了一会儿,这歌没听过,大概是她自己写的。歌声很平淡,像在熟睡时脸颊上落满尘埃。

我最烦欧美女歌手的惯用伎俩,就是在关键字眼儿摩擦声带。前些天看“东北好凉茶”,中国唱歌选秀的娘们儿也争相模仿,动不动吼一声,还自以为范儿挺牛逼。其实跟这种声音频率最接近的,除了发情的母猫,就是便秘时力拔山兮无可奈何的呻吟。

我还是喜欢这种自然纯美的声音,不卖萌也不咆哮。但不多久,她的声音又潜入火车的多普勒轰鸣之中去了。我离开之前再没浮上来。



二,

这是Sandy来袭之前最后一次坐地铁,第二天地铁停运,我便被困在岛上。纽约一带的Sandy还算比较慈祥,北京曾经有比这更凶猛的狂砂,但五道口卖煎饼的大妈丝毫不带动摇。这种天气里,三块钱的煎饼不加蛋和薄脆,也和加了的一样沉。我总以为赚到了。只是这阴霾持续了一周,周末放晴交通复始,有种刑满出狱的感觉。我决定去一次中央公园。我素来对landscape很鄙视,这次破天慌想主动瞻仰奥姆湿太德的大作。

坐缆车到59街,再往西北折向公园在80街的矮墙,不管怎么走都要经过25个十字路口,能肆意领略绚烂的秋日。大多数的路口能直接通过,但有一个红灯却比以往要长,聚集了不少人。

我右边得老人在发呆。他在南斯拉夫当过兵,铁托驾崩之后逃到美国。他的老婆被抓住枪毙了,尸体悬在他家长满青苔的阳台上,穿着结婚时他送的连衣裙。他的儿子在逃亡中病死,女儿失散了。现在他的眼睛蓦然的注视街边被Sandy折断的老树,独自承受现在沉重空无的自由。

左边的姑娘正在抽空看书,她是金发,眸子却是褐色的。她有二分之一的拉丁血统。她爹是在墨西哥贩毒的,她妈是爱尔兰裔。有一次她妈去旅游卷进警察毒贩枪战,被她爹抓来当人质。结果是斯德哥尔摩症发作,俩人居然相爱了。和警察僵持的几天是他俩的蜜月。最后她爹被击毙,但她妈怀了她,还决定生下来,说她一定有和他父亲一样的眼睛。

突然指示灯亮了,老头儿和姑娘都走了。刚才我瞎编的一律归零。



增补

今天又在地铁站碰到那个吉他手,依旧坐在Brooklyn 一侧,于是忍不住走到对面去看看。她没有想象中的漂亮,有点微胖,围着豹纹的围巾,但皮肤比一般的白人要细腻。仔细看墨镜是Ray-Ban的,吉他老旧了,琴弦是新的。除了我之外,居然还有别人专程走到对面来。

纽约的地铁一般一到晚上就巨墨迹,不论人们怎么盯着隧道看,丫就是死活不出来,好像有花不完的妆,大家都等得咬牙切齿的。但今天的车却很轻易的就来了。

周期这事儿傻逼又冷酷,但幸好总能碰见一些像这样的片断,使这间隙不漫长。



10/24/2012

想象力,渡边直子

一。想象力

周末没休息。本来要打几个重要的电话,却懒得按键。


周六干了一天苦力,公司用罐头搭了一个lady gaga的鞋。以后这个玩意儿就杵在One Liberty Plaza庆祝thanks giving,供老黑参观拍照,提醒他们去超市买一样的罐头,回家感谢上帝赐给他罐头,以及感谢中国人民借给他们买罐头的钱。

周日被另外一组拉去做facade,开始只是给他们指导参数,解说片刻后我说“这不是软件掌握的问题,Tutorial先别看了,我给你个链接,是本朝三角函数的初二教材,要么?”哎,结果他们还真看了一会儿,然后就蔫儿了,搞得我只好亲力亲为。这时我下意识看着窗外,感叹这外面阳光多好啊。幸好Bryant Park是扭腰的叉腰肌上一块斑秃,难得跟前儿一片明媚的空地。扭腰很多的楼里,望着窗外走个神就跟面壁思过差不多。

晚上逃出来看了场电影,CX请客,结果关键时刻屎地粪大爷想他了,把他拎回去了。于是他错过了这部喜剧片《16 Acres》。片子讲的是911之后世贸中心的重建过程中各种故事,建筑师,开发商,政府,民间,尤其是死难者家属之间相互较劲。家属极其反对重建高楼,就要全留成空地作纪念,因为他们的儿子女儿爸妈大舅子姨姥姥在这里死掉了;谁知开发商Larry想到一夜之间损失了这么多面积,比死了他儿子女儿爸妈大舅子姨姥姥还伤心;政客主要是听开发商的,因为开发商就是他们活着的爸妈大舅子姨姥姥;建筑师谁都要听,全纽约人民都是他们的爸妈大舅子姨姥姥。

这个过程中政府部门和法律部门的相互协调,召开民意听证,一轮一轮的改。至于建筑师,我只记得俩:一,利伯斯金一副港男黑框眼镜打扮,使他看上去更像唐老鸭,方案长得跟他本人一样狗屁,还到处打酱油,大家都不喜欢他;二,福斯特的声音像个太监。被搁置了10年之后,Memorial终于开放了。其实本来纪念碑和名字要到地下,后来人们披着北脸军大衣连夜住在坑儿边上抗议,给改到地面了。人们说在地下看名字恐怖分子再来袭不是更危险?操,太有想象力了。

其中戏外还有一则逸事,WTC的招标是和CCTV一起进行的,当时裤哈斯直接放弃WTC,说Interests和障碍太多,果断选择CCTV,因为在中国事情要简单得多。于是裤衩拔地而起,成为以后天朝短裤秋裤开裆裤系列的曾老爷。至今他觉得自己此举牛逼极了。

之前H让我写些公民建筑的东西,看能不能用上。结果写完一看,只光骂了一通街。不积极不正面觉悟还低,我自惭形秽。在美国,法制化是公民权益平衡的基础。有人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人打官司赢了,以后甭管哪儿,都得做到1.1米高的楼梯护栏。老太太在麦当劳嘬了一口咖啡,结果把牙烫掉了,却打赢了官司,现在每个杯子上都有“Hot caution”的标志。按我说老太太怎么不把自己头像印上去,当麦当劳的新吉祥物。

跟片子里说的一样,这些个事儿真awful,二逼极了,但这就是纽约,美国体制。公民再二百五,原则上法制一样得捍卫。孔子老早就说了“不患寡而患不均”,折中的选择肯定不是最好的,但是服人。你不顺眼这些二逼的公民法制,玩儿去,谁叫你和那些二百五一样都是公民。二逼的意思就是“被二百五逼的”,王朔如是说。

天朝当然也有法制。冯小刚摸着任斯璐的屁股,嚎道“还有王法吗!”孰不知,王法几千年前就有了,唯独没有民法。宪法算是民法吧?宪法还规定有集会游行的自由呢,扯,你去游个行试试?看本朝无坚不摧的威武之师不把你撅吧了。

健康的法制体系才能加速孵化出公民意识,把公民社会塑造出来。一帮公知跟那儿叫春,建筑大湿小湿们借机宣传炒作拿项目,来回来去就这么几个人藿香正气自娱自乐,跟SY似的,一地马赛克,自己好像爽了,其实谁的肚子也没大。指望打手枪去传宗接代?太有想象力了。




二。渡边直子

T和Z是半年前认识并相恋的。周日晚看完电影我们厚颜无耻的去他们家蹭饺子。他们住在岛上最北端的豪华公寓,那里以前曾经是个精神病院。

酒足饭饱走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起渡边和直子。心想如果渡边也搬进精神病院,直子可能死得没那么潦草。我的意思的是,她不一定能得救,但小说一定能写得更身临其境,而不是借玲子草草代述就打发了。我怎么会想到这个,可能是因为那个精神病院。

渡边睡完自己哥们儿的女人,睡搭讪来的女人,睡搭自己讪的女人。睡就睡了,牛逼的是他能做到使你看来非睡不可而且睡完之后还显得特专一。后来直子真的直了,丫连玲子这个老女人都没放过。 但我第一次认识姓渡边的真人,是一个叫真麻的姑娘。这才知道“渡边”读作Watanabe。她身材高挑,长得有点儿像姚晨,说话声音很好听,没一般日本姑娘那么装,很讨人喜欢。她以前是学法律的,不知怎得想不开就来读建筑了。总之渡边是我心目中的奇葩。


当年当黄书看没觉得,但写信真是件挺带劲的事儿。跟恒星的光差不多,你眼下看到的是从前,不是现在的样子。太阳熄灭了8分钟后我们才天黑。8分钟里还能泡个茶,啃个热狗,拉泡屎,顺便在马桶上更新微博留个遗言。我要是写信骂谁是个傻逼,你见我还甭和我急,因为现在我可能早就不那么想了。

渡边就这么给直子写信,然后从回信中读到直子几个星期前的生活,捧着这份希望在东京守候他心里直子的印象,而直子此时其实已经步入离他越来越远的深渊了。时间就这么着连同情绪被缓冲着,跟喝酒的后劲儿差不多。我自然是喝酒的行家,知道后劲儿迟早就来了,像是等待一个没有悬念的宣判。至于怎么等,自行决定,所以比较淡定。第二天中午,我琢磨着是不是尝试下“全世界的细雨落到全世界的草地上”的范儿。很装逼,很Landscape。结果真下雨了,从Bryant Park梧桐枝干间浇下来。人群泛起一阵F打头的骂街。

我很欣慰,今天朵颐的小椒牛肉有点儿干,正好喝点汤。

10/17/2012

白山行记

我们首先听到一记沉闷的哼声,接着前方林子背后一阵骚动,鸟惊起来像子弹一样发射出去,像是喜鹊,我猜的,那速度谁也看不清。我们仨定住面面相觑,心想傻逼了,红叶没看着,搞不好还得把命赔上。之前约法两章:一,遇见熊谁都不许跑;二,要围抱在一起伪装成一种它从来没见过的生物,虚张声势,美国熊肯定没见过千手观音。
不跑,其实一来是义气为重,二来这个被称之为trial的玩意儿完全不利于二足动物跋涉,一路下来不仅腿疼还脑仁儿疼——因为你老得琢磨下一步踩在哪儿——举步都维艰,和熊赛跑不是扯么。
"抄家伙”L说。“我也带刀了”F也说。我甚欣慰,因为我手里唯一的钝器是一个手电筒。结果他俩掏出俩瑞士军刀。我操,就是拿十把瑞士军刀加十个手电筒跟熊打架,还是胜算渺茫啊。其实我们应该捡一些石头。但这一带的石头大个儿的搬不动,小个儿的只够打麻将。适中的凶器应该也是有的,但都被雪覆盖了,得跟扫雷似挖地三尺的找。
是的,十月中旬,这儿却下雪了。我们的路线是Carter NotchWhite Mountain National Forest的东北部山脉的一支。白山和长白山纬度差不多,而且名副其实。我们本来是来休闲度假和看红叶的,至少F是这么以为的,他甚至带泳裤准备泡温泉,还一身商务装。只是路线是L来调研和决策,从萌生想法到执行弹指一挥间,大家的理解都稍微跑偏了。
“这是一个误会”最后L解释说。
红叶在山脚确实是有的,但山上红叶早已尸横遍野,像铺了张腥红的地毯。满地深红,枯黄,最神的还有红色氧化退色后的淡紫,可见丫已经死了好些日子了。每升高100米气温下降0.6度,这么算起来山上差不多已经是初冬。海拔高的地方时间总是过得快一些。森林里有的小树还比较矜持,枝丫上附着些黄叶,它爹妈基本已经脱光了。不过幸好如此,不然日光很难攻破树冠遮天蔽日的防线。
从纽黑文开车到New Hampshire 五个小时。去的路上墨墨迹迹,车开得也不凶猛,到山脚的时候已经下午4点半。这里六点半天黑,我们进入山林不久就漆黑一片了。到我们当天歇脚的Carter Notch Hut 4mile的脚力,换算海拔得乘三分之二倍根号3,再算上分形长度差不多5mile。平地上大概两小时,在这个连路都难以分辨的trial上,我们几乎匍匐前进,进度被无限推后。
在这种密林里的夜行经验我之前也有过几次,湘西,秘鲁,墨西哥,但都不像这次这么凉快得令人发指。第一天大晴天,气温零下5度,越往上越冷。走动的时候,隐隐的看见身上冒出白雾,我们仨像一列蒸汽火车,停下来立即变成冰棍儿,脆皮的。Trial唯一的提示是偶尔树上用油漆刷的标记,四周全是密林,没有路也没有光。地图是没用,GPS也无法定位。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有多远,每走一段都陷入是否迷路的沉思和辩论。手电筒照得到的两三米的范围内是视野的全部,之外都是森林的深渊。深渊里是啥?你管呢,你管得着吗。
夜里气温骤降,加上路径陡峭,我们仨的小腿都抽筋了,我抽得最猛烈,我最缺钙。“中国演员都集体补过钙了”,咱没赶上。但是腿疼也得往前走,往后撤也是一片未知。为了尽量减少暴露在森林里的时间,我们走得很急躁,笃定没有迷路,且木屋离我们不远,就在漆黑一片的正前方。
正当各种幻觉风起云涌的时候,低洼树林的缝隙里突然出现一摊银白,几乎有点刺眼。起初以为是房子,我们兴奋的冲上前,悲喜交加的发现居然是一个小湖,被树的剪影环抱着,水面一片死寂,却没结冰。这时我记得天空还泛着一丝光亮,其实也才7点而已,我们却感觉像在午夜走了很久。湖面反射着白昼奄奄一息的微光,偶尔露出从云的缝隙里遁逃的星星。它们像在水里沉沉浮浮,好像宇宙都被吸进去似的。其实我期待这时湖面应该冒出些什么来,例如我把我的破诺基亚手机扔进去,出来一个发着光的姑娘说:你丢的是Iphone还是Galaxy啊?我说“都不是”,然后她送我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但最终我还是没把破手机丢进去。我念旧。
清醒过来时感觉脚已经被冻在地上了。“我想起来了!”L大叫,“我记得地图上木屋就在一个湖的背后”。我们顿时欢欣鼓舞,绕着湖片石头攀爬到对岸。其实路上我们也路过N次溪水,L也说了N次“木屋应该就在一条溪的背后”。但这次他终于对了,半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看到了木屋里孱弱的灯光。第二天我们才看清这个湖的形状,成8字形,两边连通。我们穿过两片水域中间的堆叠的石头才得以到达木屋,不由得一阵哆嗦。
Cater Notch Hut是这个Trial中间唯一的驿站,在山腰上。hiking爱好者在这儿自己做饭,歇腿儿,晾衣服。最牛逼的是一姐们儿白天袜子湿透了,没地方烤干,她正在为自己织一双新的。F袜子也湿透了,但他没这手艺。我们开了瓶红酒,就着牛肉干儿和大力水手菠菜罐头。吃罢穿上一切能穿的装备保暖,匆匆入睡了。一般来说山里夜晚应该有鸟叫,很嘈杂,今天却很寂静,听得见刚才那片湖水的呼吸。
次日才发现这片山林在夜里被雪了无生息的覆盖了。山峦是黑色的,像座头鲸,慵懒的在云海里露出脊梁。我们在这景色的鼓舞下继续上路了。但显然密林里冰天雪地,而且雾气弥漫,视野并没有比夜里更多改善,我们依旧吃力的挑选下一步要踩的石头,时不时的滑倒,踩进冰川的陷阱,拨开结冰的灌木和树枝。直到听到这声熊的叹息。
“咋办?”F说。我示意小声,脑子里拼命翻滚在小木屋里看到的关于Hiking safety的宣传单,但死活想不起来关于熊的对策。妈的,真以为姓熊就把自己当同类,大意了。“先等等”我憋出来一句。于是我们原地不动五分钟。
这真是漫长的五分钟,我预演和分析了一下过招的招式:FL用瑞士军刀扎它的眼睛,我用手电筒柄攻击它太阳穴——如果它的穴位和人差不多的话。或者把剩下的牛肉干扔出去声东击西。接着我想发个短信,可当时我最喜欢的姑娘在国内,够不着。于是想群发一个“万事如意合家欢乐”之类的吉祥话,但尼玛T-mobile一格信号都没有,此举未遂。他们俩不知在想啥,可能境界比我高,在反思人生之类的,或者更长远一点,想像自己身残志坚将来在哪个大学里搞立志演讲,是如何因祸得福。
这声音没有下文,我们也不敢走过去一探究竟。后来冷静想想可能不是熊。这种低沉的声音,也很可能是某种鸟或者鹿,昨晚感冒了嗓子里有痰。或者根本就是熊,只是在正式冬眠之前先冲个打盹儿,说句梦话翻身又睡回去了。总之我们绕开走,一路狂奔。
回到山下的时候,正好四点半,整整24小时。膝盖和脚踝几乎失去了知觉。L打电话给他女朋友报平安,我说你等等再报,F的鞋进水脚冻僵了,这高速夜车只能我来开。这时他露出比刚才更绝望的表情。

10/10/2012

公民建筑算什么玩意儿

虽然写不出什么新鲜的,但写都写了。


零,概念存疑

一开始没弄明白“公民建筑”是什么玩意儿。我的第一反应是在房子前搁块大匾,上书“非本国公民不得入内”,万仗光芒简直亮瞎人眼。

后来拜读南都的定义:“那些关心各种民生问题,如居住、社区、环境、公共空间等,在设计中体现公共利益、倾注人文关怀,并积极探索高质量文化表现的建筑作品”,才作醍醐灌顶状。
j接着我猛烈赞同上述的每一个词,不过,这难道不是建筑本该具有的品质么?

“公民建筑”这一提法稍显矫情。事实上除往届传媒奖所青睐的作品,即使那些评委们嗤之以鼻的商业购物中心(和文艺嗖嗖的房子相比可能更关怀世俗生活),甚至国防军事基地(维护公共基本利益的例子),工厂(生产和就业),哪个不是为公民服务的?而那些公共空间,诸如公园街坊客运站港,使用对象也不只是公民而已。

南都“公民建筑”的所指,似乎是“民用建筑”里投合当今公知们腔调的一小撮。而“倾注人文关怀”的笼统说法,首先核心是人,不论公民母民。



一,口号名状

在这片盛产口号的沃土,反义潜台词如影随形。“文明礼貌”,“尊老爱幼”,“诚信为本”,“反腐倡廉”,"人民公仆",“和谐社会”,口号们堆砌了一个丰腴的愿景,也揭示了一个的骨感的现状。

其实它们大多数不是宣扬更高的诉求,而是重申底线和常识。前日偶闻天津表彰 “廉政”干部,居然把义务当成恩泽。“公民建筑”也一样。姑且不死磕其定义,那些建筑必不可少的品质,被当作一种锦上添花的附加值揶揄追捧了。

记得08年末我整日混迹在北京国贸一带,为毕业论文做些关于城市开放空间的调研。绿化带像一堵墙,连同围栏和机动车道,把行人囚禁在狭窄的甬道里。建筑前广场花园也被栏杆圈隔,生人勿进——不论那是不是设计的本意——除了满足绿化面积指标和在googlemap献二,百无一用。机动车放肆叫嚣着驱赶路人,交通灯的间隔要求行人以刘翔和博尔特的速度穿过向宽如广场的马路。在这个为人所造的都市,人反倒成了最卑贱的物种。而人们对这种荒谬的镇压,却显得逆来顺受,习以为常。

我想起一篇关于业主维权研究的文章,把物权维权上升到公民维权的高度,视为集体体制走向公民体制的一小步。暂时抛开人居空间的人性问题,若非得把“建筑”和“公民”扯上关系,以公民维权的视角,检视并重置当前扭曲的人居空间伦理。这倒也说得通。



二,公民维权

根据汤玛斯马歇尔的观点,现代社会的公民权是一种社会会员身份,本质是体现一种社会平等制度。而自古以来天朝社会对“民”的理解与之有别。不论是法家的法者“设之于官府,而布之于百姓”,孟子的“民贵君轻”,还是帝王“爱民如子”的佳话,仅把民看作税收单位,兵源,统治对象,默认他们的愚驽,千秋万代奉行王治而非民治。这种意识形态深入骨髓,民权不仅被统治者阉割,也被民众遗忘了。民无法自治维权,而寄希望于明君圣主的深明大义。各大卫视热播的皇帝微服私访为民做主,接受膜拜的电视剧桥段屡见不鲜,人们依旧看得乐此不疲。

在本朝,阳痿者为良民,叛逆者为刁民,犬儒者为P民,屌丝者为草民。即使宪法里明文规定的公民权利,有的得以实现了,有得其实还只是个传说。公民维权任重而道远。

在这个节骨眼眼儿,要把建筑物质空间的公民维权提上日程,未免有点避重就轻。就像那些国贸行色匆匆的人,似乎有更棘手的事情需要操心尚且不得要领,公共空间环境不过一朵浮云。

因此在讨论如何在建筑层面公民维权之前,有两件事需要泼点冷水。第一,建筑能做什么;第二,建筑师能做什么。



三,酱油建筑

建筑其实是个狐假虎威的玩意儿。指望用建筑去伸张公民正义,无异于隔靴搔痒。虽然我们不会天真到去妄想,官员们只要不在对称的衙门炮楼里办公,就会清政廉洁;抹平公共建筑的台阶和栅栏,就抹平了贫富差距,天下为公。但在估量建筑的社会权重时,依然本末倒置了。

在民生问题上,修改外汇政策遏制通货膨胀,终止强保垄断,改革土地政策,提高个税起征点,公正透明司法,权力监管,政党让利,食品安全,落实医保,哪怕只是终止中石油中石化的胡作非为,惩治铁道部的飞扬跋扈,对人间蒸发的救灾捐款和巨额税收作出正常智商的解释,把“有关部门”游街示众,这其中的任何一方面的一毫厘的改善,都更加功德无量。

即使在建设层面,改善基础设施城市管网,少塌一些桥,少淹一些路,少死一些人等,这些看不见的工程比看得见的更关乎社稷。谁来为那些11.15上海大火,7.21北京暴雨亡故“公民”的冤灵超度?是那些盘踞杂志扉页的建筑明星?规划拨款慷慨激昂的政府?是中国馆,还是CCTV大楼?

在这些迫在眉睫的民生问题面前,建筑不过是用优雅的姿势的打了个酱油。

还有这样一个段子:政府低价征地,高价拍卖,肥硕了财政;接着开发商贷款盘入,策划招标,憋着抬高房价资金回笼;然后建筑单位欢呼雀跃花样百出。这开发本就有违道义(但是“合法”),建筑师无论怎么设计形式的噱头,都算助纣为虐,而无力回天。

在现阶段,建筑的社会意义更多决定于如何选题而非如何作文。一个设计庸俗的希望小学校舍,比一个由康或祖母托精心设计的贵族学校更有意义;一个户型生硬的廉租住宅,比一个由赖特推敲的私人别墅更有价值;一个大家都能休憩的空地,比一片精心雕琢的政府大院儿更伟大。选题一定,社会基调就确定了,至于做成木地板还是水磨石,都是后话。但由于行业限制,建筑师鲜有涉足这一阶段,顶多为甲方舔菊。如此说来奖更应该颁给公义的甲方和策划机构,建筑师充其量算捎带手升天的鸡犬。

在当前的行业格局下,建筑师要自不量力来当公民维权的代言人,也自有其他势力垂帘听政。何况公民诉求尚不成渠道,建筑师何以居高临下,绑架民意?公众不服也就罢了,若真是翘首是瞻,岂不是重蹈早年“寄权于人”的覆辙。




四,不以善小

泼了几盆儿冷水之后,也必须郑重地澄清一下。建筑层面的因素,虽然从整个社会架构来看不足挂齿,但却与人生活直接相关。虽然好的建筑不一定能使社会更美好,但差的房子确实能使生活更糟糕。

在我为时不长的工作经验里,曾感受到建筑师如何为公众牟利,并获得认可。在BIG几个丹麦项目,青年住宅的屋顶作为开放的活动空间,在哥哈圈河为池供人游泳,或是在一个火电厂改造项目中,超出任务书,擅自畅想制造一个大众滑雪山,“哥本哈根的居民在不用坐火车去瑞典滑雪了”,这获得业主的首肯,因此斩获头筹。我也曾目睹了Unstudio在鹿特丹邮局改造项目中,持续三年,接受各种民间组织听证,反馈和监督。

而反观本朝,确实很多人性关怀的设计构想,在实际的管理中夭折或变质。但不论安德鲁的冰刀还是鸟巢的红歌,现在只不过隔了栅栏和城管,时机未到而已。

其实我国在城市区划方面已经有体现公民权利的公义。例如阳光法。冬至日照时间的谆谆铁则,纵然繁衍了各种平面千奇百怪的妖孽,但不妨碍它捍卫公民权的平等,是可圈可点的。

建筑决对不是民生问题的根本解药,建筑师在现行行业格局下话语孱弱,犯不着夜郎自大,但除了“不做恶便是扬善”的消极抵抗,其实还能再往前迈出一小步:不因卑微而缴械,不以善小而不为。

至于要做更多的贡献,必得从职业身份的限制突围,以其他的社会身份和方式进行。



五,再说公民意识

正如阿兰德伯顿指出的,在西方直到17世纪中期,欧洲的政治思潮才开始对平等的理念进行探讨,在1776年美国独立之后,对政治平等和经济机遇均等的主张才得以初步实现。现代意义上的公民社会,在人类历史时间轴上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P孩儿。西方公民社会秩序下,也伴随着各种疑虑。

罗伯特.赖特在《超级资本主义》中的描述,可以说是德伯顿提出的身份问题的续集。他指出,人的公民身份的属性一再受到消费者和投资者属性的挑战。懒得总结,我摘抄了一些。

“作为消费者和投资者,我们想要好的交易;作为公民,我们不喜欢这些好交易带来的诸多不好的社会后果……如果绝大多数人对超级资本主义都持有两种立场,那为什么几乎总是我们作为消费者和投资者的一面胜出呢?答案就是,各类市场在回应个体对于更好交易的欲望时极为高效,但是对于个体希望达成的共同目标却非常迟钝……那么,作为公民,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问题在于,我们在市场中作出的选择并不能充分体现我们作为公民的价值观。如果我们知道并正视消费或投资行为的社会后果,如果我们知道所有其他消费者和投资者会与我们一起克制自己、不去从事那些会带来可怕社会后果的交易,我们也许就会作出不同的选择。但是,如果我们认为只有自己是唯一能够克制不良行为的消费者或者投资者,我们可能就不会作出牺牲了。默默地自我节制可能是善良的“愚人”迫不得已的选择。……作为公民的我们要想战胜作为消费者和投资者的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法律和监管,使消费行为和投资行为既是一种个人选择,同时也是一种社会选择。”

引述这些的话,并不是将本朝与西方世界做些自欺欺人的类比。实际上在全球化的语境下,在这个被专家和公知们称之为“转型期”的社会阶段,我们被提前强制同化到与之相似的格局,并且更加暗流莫测。

被我们定义为“公民”的人们,虽然大都对房价的暴涨义愤填膺,但谁在背后都希望自己能熊市进入,在房产暴利中分一杯美羹。公民意识除了被体制阻隔之外,也容易被消费和利益观念扼杀窒息,成为纸上谈兵的术语。再次回到建筑师,在公民维权的道路上,可能不只应该以职业的身份苦苦挣扎,而更要作为公民,探索维权的可能性。

罗伯特没有给出确切有效的答案,尤其是在天朝这个神奇的大地,“法律和监管”帮助巩固公民身份和意识,可能还需要些时间。

建筑传媒奖在这个非公民社会宣扬公民建筑,确实像个闹剧。但也正因如此,执建筑为话柄聚焦公民意识,确实发出了难能可贵的声音。姑且视之为抛砖引玉的公德吧。

9/22/2012

真实如画




前几天买进几本Gustave Doré的画册,包括两本在西班牙和伦敦市郊的采风,以及《神曲》的插图集,大呼牛逼。

Gustave Doré是19世纪中期法国的版画家。他的作品中纷繁生动的画面是严谨理性的线条组织出来的,宏观上洋溢古典绘画色彩,微观上逻辑缜密,显示出前工业时代的特征。两个尺度层级的相互冲突,浪漫得很严肃。

19世纪版画印刷业得益于传统绘画工艺和工业精神的初次联姻。它的大量复制,为大众视觉文化注入营养。在摄影术羽翼未丰的年代,很多新闻画报都是通过版画印刷实现的。这似乎为版画缔结了写实的契约。

不过,当这种写实绘画被应用于《神曲》这样的虚构场景,有趣的事情就发生了:把它和另外两本写实画集并置时,写实画中十九世纪砖与铁如同史诗,你说谁才是幻境?和埃舍尔和达利不同,Doré版画的严谨性和古典气质使超现实更具真实的力量——就像一本正经的去撒一个慌。但人们会善意地接受它。


19世纪伦敦 版画
《神曲》版画
 


























电影《What Dreams May Come》气质和情怀都跟Doré的版画很投合。剧中很多场景的原型大概是恒河上的瓦拉纳西城,而地狱的部分几乎是在向Doré版《神曲》致敬。

Robin Williams饰演的克里斯车祸身亡,他初进的天堂其实是妻子的画,是柠黄,橙红和湛蓝的笔触。他在油墨里漫步,风衣沾满了颜料。剧中还有一个巧妙的片断:在天堂里克里斯来到妻子新画的柳树下,这时妻子因为伤心,歇斯底里的把画淋湿,画树叶的颜料流下,于是天堂里的树也在骤雨里凋零了。画成了世界的灵媒。

很难说画跟世界一样真实,还是世界真实如画。
















9/13/2012

只缘身在此城中

1

上周末使徒子造访,晚上和CX三人钻进鼎沸的人群。噪声交融,反而像极静时的耳鸣,只剩画面在狂欢。

这时说到一些电影的桥段:“Moon”里的克隆人Sam,在月球上养花做模型自言自语,靠伪造的妻子视频信息聊以自慰;“Prometheus”里的机器人David看守全体熟睡的宇航员,独自打篮球,看电影复读台词。这些使人觉得,事不关己的闹市和生死相依的寂寥,说不定殊途同归。



2


纽约其实有很多萌点。

曼哈顿显而易见的生猛格局,挖掘不尽的趣味店面。外挂消防楼梯贴着任何一栋超过两层的房子;油烟熏黑艳丽广告牌;压马路的各色人永远像打了鸡血。还有Queens和Brooklyn,粗犷的高架铁桥盘根错节,桥周围是破败,桥远处也是破败。这破败透出一种令人着迷的史诗感。也许逐渐没落,或者百废待兴,同一画面,两种倾向。

看来,要把旅途中精彩的风景当成居所,还需要更多觉悟。我怯意识到以往走马观花实为叶公好龙。赞叹"我靠,真猛,真牛鼻"的时候,甚至还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猎奇心理。但真要身临其境,却有点儿怂了。

于是这次我信誓旦旦,声称要以身试法,以挽回"欣赏其荒诞"的资格。而北京话有个更精辟的词叫"作"。

以上纯属扯淡。总之我是搬来了。



3

住罗斯福岛,确切来说,并不算住在纽约。

曼哈顿像片森林,跟前儿一宏伟的背景。当你置身其外的时候,想知道那些枝丫的缝隙里在发生的故事,游历一番精疲力尽,又能全身而退。

这片森林每天都像在燃烧。我早晨看着它被朝阳点燃,烈火弥漫,直至变成栖息在楼里的霓虹,终要被烧成灰烬时,朝阳又涅磐往复。虽然偶尔有阴雨把它浇熄,但一到夜里,楼群里的火种就又会热烈的怒放。

隔岸观火的感觉很微妙,使我想起Gerome的旅馆。身后有个永不熄灭的壁炉。



4

工作上要学的东西很多,这使人很兴奋,每天都有意早到一个小时,梳理信件,以勤补拙。我很高兴因为海绵又要进水了。

上班是在这森林里栖息的最脚踏实地的体验。即便我对一些做法仍然怀疑,例如工具和流程的便利到底在多大程度上作茧自缚却浑然不觉。等等。但作为一个局外人永远弄不明白。我想这一点是跟“旅行和定居”的情况相似的。

所以非得做了才算。



5

一天傍晚我发现公寓的屋顶天台是可以上人的,喜出望外。西侧是习以为常的曼哈顿的灯火,更迷人的是另侧Queens的工厂,几个烟囱精神抖擞,沐浴一层饱和的暮色。

在电影"La Fee"里有这样差不多的天台。

Fiona和Dom先是躺在仰椅上,然后他们天台上跳起了奇怪的舞。












7/31/2012

流水琐记

从独立竞标不见天日的生活中解脱出来的时候,生活就有点像醒了麻药的牙床和味蕾,各种情绪突然间凶猛的逆袭,百味杂陈。

纽约前段时间找好的房子还是黄了,又得从新开始找。傍晚的时候忽然下起大雨。这时我忽然有种很强烈的漂泊感。我想漂泊的本质可能不是放逐,而是分别。因此它是相对的,无论你离开,还是一些别人离开。

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来很多人都走了,之前是LHY,xxl,yg,接着是DX, HC, 下周是XN。有点失落。HC离开时几乎都没什么寒暄,还在讨论竞标方案的问题,后来直到死线之前已久昼夜交替紧密合作。

结果竞标果然输了,一些单位毫无悬念的入围。下了不少血本,徒劳无功。对于业界的作风虽然早有领教,只是叹息现在居然可以这么明目张胆,连伪造一个公平公开的名单都懒得弄,油水一滴也不漏。这个体制对我等庶民阶级有点过于严酷。本来也是报以侥幸,但它再次让人失望了,真有点心力交瘁。而他对我的直接影响是,可能最近得减少开销,权当来减肥了。

总之骂街终究是无济于事的。重要的是怎么在这片漆黑里寻找明亮的东西,或者,点亮一些东西。

6/29/2012

整理照片01 - 桃源岛

整理照片的工作一直在龟速进行。偶然发现几张拍摄于2010年夏的照片。当时澧水洪泛,这巨大的灾害却偏偏显出一片宁静,有意思。



@ZhangJiaJie 07.02.2010




@ZhangJiaJie 07.02.2010


6/22/2012

晒夕阳以及其他胡扯

1

最近好几次从饭馆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低,每个人都披上一副金黄的轮廓,影子变成锋利的矛。

各地的黄昏,都有些微妙的异质。例如斯堪的纳维亚,眩光是日间常态,从城市的一端挪到另一端都保持着静默;伊比利亚的是激昂,落日几乎是个爆炸,你没反应过来太阳就不见了,留下漫天紫红的灰烬;北京的经常很含蓄,犹抱琵琶半遮面,正午之后就迫不及待的钻到烟尘里去了。

坎布里奇的这黄昏,平日里都在吃饭赶图,无暇顾及。好几次专门等夕阳,是为朋友出婚纱照外景。那暖光把他们的脸烧得通红,我隔着镜头觉得有点陌生。而最近晒夕阳却经常产生一种错觉。尤其是直面眩光,视野只剩一片空白的时候,这黄昏就像唯我独有。顿时心满意足。接着一计响亮的饱嗝提醒我,尼玛又走神了。



2

最近有人讨论把建筑师分成两种,要么识时务,要么苦修炼,最后争取修成正果,非此即彼。

“正果”是个啥玩意儿呢?若是一种封号,就和追名逐利殊途同归;若是一种未来信念和愿景(对着俩字真是深恶痛绝),又缺乏验证。昆德拉说,未来其实是一个虚空,生机盎然的是过去。这需要一种笃信,就像"普罗米休斯"里的人怔怔地宣称"I don't know, but I choose to believe"。"正果"只能是一个状态,大概就是公然满足正面的欲望吧。

这肯定不是件朝目标冲锋的简单活儿。他的各个方面都是对冲的,既需要用时间丈量它的价值,也需要时间兑现它的意义。

卡尔维诺的寓言里,年轻人憧憬一个城市,花了一生的时间去追寻,抵达的时候却已是个老头,他向其他老人一样漠视着周围,“欲望已经变成记忆”。刘瑜比方,25岁得到5岁想要的玩具,65岁有钱买25岁想买的东西。《李献计》的结局则是,终于见到最初的王倩,“但此刻他却无法向前迈出一步。因为从雨后那些斑驳的深渊的印影里,李献计深深地知道,时间只在自己身上汹涌澎湃地流逝了。” 这种执念,越久远,越难以企及,就越迷人。可记忆里的欲望,满不满足有所谓么。

而与之相反,唾手可得东西不足以昭显它的珍贵。于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的,也和有命挣没命花的人一样,受到揶揄。用货币的一些概念就能描述这个现象,净现值和市场预期价格的加权最大值的折衷点,才是传说中的"春风得意马蹄疾"。所谓调整心态就是要精确地命中这个点。

以上所有的言论,就是在同情Holl大叔。这个每年在家举办颁奖演习的大叔,若有朝一日如愿以偿,应该会在瞬间高兴得像个孩子,然后沉默得像座石碑。





3

最近梦越来越难画了。倒不是梦越来越离奇。这些天潜意识的想象力平庸得要命。

怎么用笔触锚固当时的情绪呢?对,其实在人脑中看到的永远不先是画面,而是拼贴的概念,然后概念再由常识和记忆返还成"具体的感觉"。有一些感觉是可以被人脑理解为画面的,例如,汽车,或者一般汽车一半猫。而绝大多数是没有画面的,例如,愤怒,狂喜,质量,速度。一个由这一系列概念杂揉成的的梦,怎么能只用画面,还是静止的画面来表述呢?

和记忆是一回事,"记忆的形象一旦用词语固定下来就会消失了"。而且为了创造行得通的画面,我不得已去补充杜撰两个元素之间的细节,这就等同于背叛了。

我把上次的本子弄丢了,有的重画了一些,起初有些盲目。后来却无比惊喜!我所着迷的那些非画面的东西,其实也会在画面里显现。令人想入非非的留白,却是由平庸的线条和色块界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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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4/2012

乱笔记 - Dollhouse in the Uncanny Valley (上)



奥兰多Disney和Universal Studio琳琅满目的主题公园,体验手法确千篇一律。除了3D投影,主要是布景里大量的活动人偶。这些人偶的机械骨骼被精确地预设,重复表演电影中或者动画里的经典动作,配以表情,语音,在走马观花的幽暗通道里还挺栩栩如生,迎来游客们慷慨的欢呼。(img1, img2, img3, img4) 好在人多势众,若单独穿行,还是多少有点慎人。

我记得两年前哥本哈根的丹麦国家博物馆里,有一个Dollhouse的专门展厅。各种华丽的布偶在精致的玩具屋里摆出一幅津津有味的生活动作。(img5) 这个展厅应该是专为儿童设置的,可我呆了大半个钟头,游览的小孩儿屈指可数,似乎人们都敬而远之。于是这里硕大而寂静,气氛尤其诡秘。大部分时间竟然只有我一个人,还总感觉所有的布偶都在从玩具屋里头向人窥视。


img1 - Disney Hollywood Studio

img2 -  Singin' in the Rain (1952)

img3 -  Casablanca (1942)

Img4 - The Wizard of Oz (1939)


img5 - Dollhouse Exhibition, DK State Museum, Copenhagen




在心理学上有个著名的概念,大意是,某种物件若与人越相似,人的好感随之增加。但到了某种似是而非日的程度,会突然使人异常反感,然后再到了极端与真人无异的程度,好感又陡然增加。这个令人反感的阈值就叫Uncanny Valley。(img6) 这当然是经验性的理论,最早是由一个德国心理学家Ernst Jentsch提出的,先后被弗洛伊德和一个日本机器人学家发扬光大了,几乎成为角色制作原则的教典。

虽然这是在20世纪之初提出的概念,但这种矛盾情绪应有更久远的起源。人们一直以来就痴迷于制造拟人的物件,但做出来又觉得恐慌



img6 - Uncanny Valley









电影《Hugo》中打酱油的绘画机器人,是那个机械时代的缩影。这次旅行在费城刚目睹其真实版——Maillardet's Automaton,运用音乐盒原理来储存所谓Mechanical Memory,挑战了基础工艺的极限(img 7)。不过,这人形显然是附庸的,和机械原理无关。这台绘画机完全可以时做成其他的模样,一旦具有生命的象征义,观众的情绪就复杂了。

类人器械对于伦理的冲击一直是影视动画中为人津津乐道的主题。但Uncanny Valley的真正意义并不在人工智能技术或者伦理故事性,而是纯感官层面的。即使是像阿童木这样用机械直逼人性的科技童话,只要用卡通的方式演绎,就能使人接受。若认真考究这个机器小子,把皮如何撕裂,如何伸出机关枪,有如何缝合,口味就有点儿重了。同一个故事,儿童宜不宜完全在于怎么避重就轻。


img7 - Maillardet's Automaton








“类人角色”表现方式的差异,可能导致受众心理上的巨大反差。也许当年电影技术先行者斯皮尔伯格依然任用真人演员完成《Ai》里机器人的表演,不完全出于技术壁垒的顾虑,还有回避Uncanny Valley的策略。(实际上90年代动作捕捉和面部表情模拟技术早已突破,并大量运用了。)

在动画领域,很多尝试拟人的作品同样曾引起过争议。日本小清新界的殿堂级教主宫崎骏,素以精确表现动画人物细节著称。在塞璐璐手绘胶片时代,这厮不惜以真人摄影表演逐帧描绘,来体现动画人物之真实如微。在80年代《岁月童话》一片中,甚至描绘微笑时的法令纹。影片公映之后评价不一,最一阵见血的是 “这样用真人演不就好了”。其实宫大爷的做法不一定是原创,迪斯尼在1937年拍摄的第一部真人比例动画《白雪公主》时,就采用了绘制演员动作的方法,这是最原始的动作捕捉技术。

真正使Uncanny Valley的概念引起广泛关注的,还是在一系列有恃无恐的3D动画技术实践之后。在FF8CG制作成功之后SQUARE公司得意忘形,投资了全CG电影《灵魂深处》,花了两年的时间,渲染这些高度拟人的角色。票房惨淡。还有一部是2004年的动画《The Polar Express(img8)。故事性画面感还有音乐都制作都颇有建树,可口碑还是有所争议,3D人物力求写实,却有弄巧成拙之势。好莱坞的制作人们从此陷入一种顾虑:到底得在多大的程度上与真实感保持距离。

在3d动画电影产业成熟之后,涌现的叫好又卖座的作品中,绝大多数选择站在了Uncanny Valley的左边,夸张造型故意疏离角色与真人的相似性:《怪物史瑞克》系列,《功夫熊猫》系列,《马达加斯加》系列,《冰河世纪》系列,《Wall-E》,《超人总动员》,等等,即使是《僵尸新娘》和即将上映的《Frankenweenie》这样Tim Burton趣味的阴暗造型,也并不足矣引起反感。(img 9, img 10) 不过也有挑战右侧高峰而滑向谷底的少数鲜例,例如《Beowulf》《丁丁历险记》之类。(当然《丁丁》的3D化也是真人演员失败之后的铤而走险)

不过恐怖电影到是如获至宝,义无反顾地冲向谷底。我对恐怖电影毫无兴趣,所以无感。这都是后话了。


To be continued

img8 - The Polar Express (2004) with Tom Hanks Motion Capture


img9 - Frankenweenie (2012)

img10 - Frankenweenie (2012) Movie shooting








6/12/2012

吐槽

1,一直想把各种碎片整理一下。有趣的东西太多了,不串联起来就忘了。
2,总之阖家欢乐的长假告一段落。回到坎村再次拿起吉他,老茧还没退,手却生疏了。

Necklace Pitch @Cambridge 6/11/2012




5/25/2012

Graduated!





"The books stand open and the gates unbarred. "


-- Seamus Heaney



5/23/2012

Mt Auburn

前日得知同学车祸故去的噩耗时,我正在Mt Auburn公墓里。脑子一阵空白之后,立即致电要驾车远行的朋友,叮嘱必须倍加小心。

这些树荫下沉默的墓碑,使正午像子夜一样寂静。扫墓的老人脚步声断断续续,听着像在哽咽。可骄阳依然热烈地拥抱疯长的香味蕨,还有挪威柏。

逝者安息,生者珍重。

5/18/2012

喷嚏 update




1.
去纽约之前,首先我去不了米兰了。前几天意大利队友极品行为和傻逼到极点的趣味,使我忍无可忍,与之彻底决裂。我拍着桌子痛骂了一通,他们俩神情惊恐的看着我。最后我说,Erase my name on the damn credits, it is my shame. 我太无能了,诱导无方,但至少得明哲保身吧。总之就这样欧洲我去不了了。


2.
去纽约的路上大雨,前方是一片深灰色,车开向这灰色的深渊。车轮溅起的水雾像硝烟一样弥漫,汹涌的消融在灰色的视野里。唯独沿途草树的绿色是鲜明俊俏的。我想起当时从坎昆坐船去女人岛,前方暴风骤雨,阴沉暗淡,船在巨浪中颠簸。旅伴有一丝神情惶恐。我安慰她说没事儿。现在想起来,因为海水的绿色也还是鲜明俊俏的。


3.
Y是个挺潇洒的师弟,生活事业都很红火,这次来纽约蹭他家。Y身材宽大又圆润,坐下来就像一口钟。我提着旅行箱在一家叫PEGO的小酒馆里见到他,77 Houston ST。这口钟正和酒保交流酒经。端着杯Gin的鸡尾酒。我们喝了些,他开始滔滔不绝酿酒和鸡尾酒的维基常识。听得我这土鳖屌丝恨不得掏出小本儿来记着。可我真确实喝不出来酒的好坏。可能味蕾被这么多年的辣椒给烧掉了。Y家住在Queens,街区到处是老黑和老墨,枪击频发。Y很淡定,金钟罩么,二环以里北京大爷范儿。他家的充气床很高,像口棺材。他玩了一会儿ipad的赛车,不知是那引擎声,这气垫床,还是窗外偶尔有黑哥们儿争吵黑姐们儿尖叫,我一夜没睡着。


4.
我这次来纽约听说航站楼正在改建,次日很早就到了机场,摸清路线,为她晚上登机节省时间。说了些有的没的,语言僵硬幼稚,像个无所适从的小P孩,把气氛搞得很尴尬。其实当时我很困,但记得她一字一句的说“别再想这事了,别把自己看太重”。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飞机其实已经起飞了。回头发现外套忘在Y家了,只有一件短袖黑T恤。走出机场觉得有点冷,心想这是不是我干过的最荒唐的事了。


5.
墨迹出来很晚,又饿。嫌机场东西又难吃又贵,当然主要是因为贵,就一直扛着。投奔了CX去觅点食。回波士顿的巴士早上6点半,而CX家的客厅被其他姐们儿占领了,我只有另想办法。和CX一起总能把命题上升到的哲学的高度。

我在纠结的是一种 “ 想通过淡漠达到成熟回避痛苦,但又抗拒这种成熟带来的感官消失的悖论”

换句话说就是 “疼想打麻药,但觉得疼起来才证明活着”

我的原话是 “吃辣上火,不吃又没胃口”

我俩说着说着,坐在背后隔座的一对gay开始热吻,CX面露不爽,我骂了句“大爷的”。食罢已经1点,我决定用走的,心想溜达到canal st怎么着也得5点,夏天么,天总是气急败坏的就亮了。


6.
我故意放慢速度的挪步。一为拖延时间,二觉得旅行箱的轮子实在太吵了。午夜的曼哈顿,竟然很安静。我从来没有觉得纽约的楼有魅力,今晚觉得还不错。光从里面把空间照的透亮,白日艳俗的表皮——就是我平时看见的东西都成了剪影。很新鲜,很有层次,每一栋房子都像个独立的宇宙。我记得阿城写威尼斯店面里的模特总是窃窃私语,我们在墨西哥城也看过橱窗里一排艳丽的假人,同感。但曼哈顿这些倒是一点都不矜持,像《Museum night》里被复活的展品一样。

Broadway和34st的交叉口,应该是韩国城附近吧?好像谁都在这里一个不显眼的店里吃过韩国鸡汤。路边有很多椅子。绿色的,很纤细。像从某机关幼儿园顺出来的。但却很结实,硕大一坨老黑流浪汉坐上去,纹丝不动的就像悬浮在空中。还有个老太太斜倚在三个椅子拼成她华贵的床上,什么各种碎布攒成大衣,看上去像一捆不太新鲜的空心菜。但绿色在这种迷离的夜色里,也还是最鲜明俊俏的。


7.
我也找了个椅子坐下来。ipad里有很多书,我发誓它就是纯粹来看书的。于是我没有多余的app,游戏,没有3G,wifi也一般不开。我偏喜欢杀鸡用牛刀,我觉得是一种范儿。例如用PC玩FC模拟器,用maya做方盒子,用iphone只打电话,把落地窗客厅当杂物间,用凯迪拉克去拉破烂儿,云云。有的做到了,有的还只是梦想。

同在看的有好几本,但当下午夜不是都有兴趣看。《第二首长》是对我心智的摧残,《通往奴役之路》宣扬的还是哈耶克的时代精神分析,太枯燥,易催眠;《权力与繁荣》同理;结果我点开了刘瑜的怨妇体P文集《送你一颗子弹》。

在一篇“有关无的关的人”她故作冷漠的说:“有些人注定是你生命里的癌症,而有些人只是一个喷嚏而已。”我竟然被这样一个怨妇的文字轻易击败了。

回想这些事儿,到头来可能真就是,我得了次癌症,她打了个喷嚏。

然后我实在太困,什么文字也不提神了。凌晨温度低,往前走了走,找两扇玻璃门中间的一个小门廊,趴在箱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店主从里面开玻璃门,一脸狐疑的望着。我可能着凉了,突然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吓了他一跳。

按照惯例,接下来的对话流程通常是这样的:

我说excuse me,

他说bless you,

我再说thanks。

但由于他的神情真像极了当时被我痛骂的意大利队友,我一不留神,条件反射脱口而出:“你大爷的”。

5/14/2012

记Gap Year, 那沟年



前几天为葱花蛋整理点荷兰境内的闲逛笔记,顺便翻看了些当时随笔,就摘录了一些,还挺逗。感慨才过了一年,看起来就幼稚可笑。

当时的生活简单乏味的像一碗凉水,但沁人心脾。甚至使我有点怀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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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变钝的先锋 2011-07-31

不经意造访了Hilversum, 终于得见了VPRO办公楼。这是MVRDV早期的经典代表作,其貌不扬,手法粗鄙,不算是一个很好的房子,但在MVDRV众多故作姿态中,算得上鹤立鸡群。经过无数照片的美化和出版物的吹嘘,在当年清华“一草排平面二草画立面”的学院守旧派方法论血腥统治的年代,对我辈具有非凡的意义。

MVDRV早期其实很具有所谓的先锋气质。也正是VPRO这个早期项目,斩获各项殊荣,也为他们迎来了名誉和订单,奠定了公司发展壮大的基础。虽然看到那些个KM3等堆积大号text出版物之后,隐约感到他们每况愈下,而前些日子瞻仰了杭州某博物馆的惊艳真容之后,不觉感叹宝刀已老,他们也已经堕落不堪了。

前些天也曾和水哥聊到相似的话题。OMA的黄金年代似乎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现在似乎锋芒不再,但其地位却仍无人取代。除了少数项目小组,很多东西不过是刻意为之,狗尾续貂。而当年Ben的第一本出版物问世的时候,用老王的话说“显得比Rem和W.J.N都更有知识”,令人刮目相看。如今他们却很难在达到当年期望的高度,沦落到 一个纯粹依赖于倒圆角,汽车设计的东施效颦,经常弄巧成拙。而他们引以为傲的后期施工完成度,是仰仗整个西欧的工业水准。

很难有不变钝的先锋。于是乎那些英年早逝的传奇之所以成为传奇,很难说会不会他们错过了晚节不保的宿命。所以要当就当一生永不锈蚀的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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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记 2011-07-03

身边的东西总是容易被忽略。在丹麦的日子我光顾着往外跑,而在荷兰也是心不在焉。“只因身在此山中“么。

今天于Delft走访朋友,回程的火车由于铁路整修,不得不中途停止,辗转大巴。这是已近十一点,但暮色还透着暧昧的紫红,远处的风车懒散的旋转,缓缓推动云的战舰。

虽然德国人常嘲笑荷兰没有山,但平整的土地却能把白昼延长到真正的日落,这是大地的慷慨。

回到阿姆斯特丹,和一路上的原野,小镇相比,那里丝毫没入夜的宁静。Dam square依然人头涌动。穿过走过方尖碑,小巷就是纸醉金迷的红灯区,中国城,那里徘徊着那些一身流氓打扮的土耳其人,中东人,大呼小叫的黑人,情绪高昂的白人,还有拿着各种高端摄影器材的成群结队的亚洲人。

而在方尖碑的对面,人们却围绕在一个吉他歌手的周围安静的聆听。琴弦渗透到喧闹的空气中,过虑了那些嘈杂。

他正在弹唱的改编的one republic的 apologize。听众里有个年轻人竟然躺倒抽泣。我闻到一股浓烈的大麻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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琐事 2011-04-23

在UN混迹了些天。UN的进展中项目不少,都在做扩初,还有表皮细分之类的。和从前带过的地方相比,其实并没什么不同。只是大家都似乎压制了所谓工作的狂热,一般来说都是准时下班的。头目说,加班只能说明手脚不利索。

我将会持续呆在一个进展缓慢的鹿特丹的邮局改造项目D-D阶段。但是有随时待命加入新来的委托,竞赛,或者proposal study中。我的工作除了那些短平快的头脑风暴和出图,还经常具体到如何将一个将一个交角细曲面分成几段single curvature srf,以及调整各种肉眼几乎察觉不了的尺寸,角度,以把材料面积控制在预算之内。这都是画法几何的技术活。

不时和他们说到UN的风格,Ben就是个形式主义者,而且UN的东西却因为工具的局限将形式限制在Nrbs环行结构中,当出现多曲面相交要做出平滑的交接这种尴尬的局面时,Rhino就有点力不从心了。当然方法还是有的,例如script把所有的tangent向量都标出来之类。不过和那些用MAYA捏相比还是费劲多了。

不过这种局限也有它的好处,例如,模型的最总要求是将曲面做成single curvature的集合。其目的是为了施工的时候,能直接用金属板弯曲而成,所以即使是双曲线曲面这种我们经常不经意就做出来的东西,在这里最终也是严格限制的。

从这一点来看,UN还是相对成熟的建筑公司,而不是那些渲染为生的小作坊。要是搁在几年前,我大概会因为这些所谓设计关怀激动不已。而现在想法有点矛盾:建筑师拼命优化设计以为节省材料,而将低造价,但作为一个造价百分比的设计行业,不是自己削减收入么?

于是顿时对这行业的高尚肃然起敬。咱们这帮人真是视金钱为粪土。

此外,房东竟然把客厅当成hostel租了出去。偶尔下班回家就能看见几个陌生的面孔。不过也挺好的,使我感觉仍在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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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只属于它那个时代  2011-04-09


在阿姆斯特丹住处没有网络,下班回家就与世隔绝。我方想到10年前的生活就原来是这样的。我终于有机会读一下存的和买的那些书,想一些事情,而当那些无趣的文字终于使我昏昏欲睡的时候,我就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的看移动硬盘里的资料排遣无聊。

我手头上的片只有几部,都来自久远的年代。大卫科波菲尔的自传式纪录片,蜂蜜与四叶草动画版第一二季,一部美国儿童喜剧片《The Parent Trap》翻译为《天生一对》,还有清华98级计算机系毕业演出《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1. 大卫科波菲尔是少许能将魔术转化为舞台剧表演,使观众入戏而不是拼命琢磨揭秘拆台的魔术师。以至于当时在拉斯维加斯错过他的演出,至今也感到很惋惜。我对他诸如自由女神像消失,穿越长城的大型视幻表演兴趣不大,整个纪录片中对于两个淳朴简单的魔术舞台表演最为钟爱。一个是飞翔,还有个是雪花。

飞翔的技术源自魔术范畴里的悬浮,只是他添加了舞蹈表演的元素,还饲养了一只鹰。简单的布景和音乐完美的营造一个蔚蓝的梦境,这就是他的舞台了。表演前有一段独白,大约是说这是献给童年的梦想。

When I was a kid I didn’t think I fitted in at all. I was the only child and live in the apartment where there were not any other kids by my age. So I sit outside by myself and I dream so I won’t feel so alone. You know my best dream? My best dream was to fly. Not in a bloom or airplane, but to push against the air, right in the wind and fly. ..Even today when I feel lonely or insecure, I go back to that dream; it helps me leave my problems and insecurity behind. All the answers are right up there. A lot of people have dreams but they don’t do anything about them. Sometimes I am afraid that’s gonna happen to me.

第二个魔术是雪花,如出一辙的讲述童年的幻想。雪就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魔术。他安排童年的自己在舞台上出现,将雪花洒向台下所有的观众,覆盖整个百老汇。“This is my way of keeping the magic alive all year long. Even today I realize how important it is to keep that sense wanted. Like child’s hope, know if you believe and you want it enough, nothing is impossible. ”

这两个魔术都是他对童梦的致敬。


2. 蜂蜜与四叶草动画版是我知道的最好的TV动画之一,虽然画风幼稚,但其日式的叙事细腻而不矫情,在这个很黄很暴力的当代日本TV动画产业中已经难能可贵。

印象最深的那句话是:

“时光流逝,总有一天一切都将变成回忆,但是那段大家只为寻找同一样东西的奇迹般的岁月,将会伴随着甜蜜的痛楚,留在心中某个遥远的地方。”

所以喜爱这部剧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剧中的情景阶段和当时毕业时的心态十分契合,都“在害怕看不见的未来”。还有“小时候时常想,如果一次也不回头,能走多远”。当然,即使到现在也并没有停止迷茫。

竹本佑太的很多自白大多伴随着吉他弹唱BGM,剧中除了吐槽搞笑之外,大多内心戏就是借助此手法完成的。除了几条主线的感情线,在第二部中逐渐完整的人物形象在亲情,和过去回忆的羁绊中的表现更被着重体现。此外有人说原理花的形象设定部分来自 SAANA,我没有考证。不过妹岛似乎没有什么女性的外形特征而已。


3. Parent trap 其实是1998年对经典早期迪士尼电影《小红娘》的翻拍版。由Lindsay Lohan 分饰一对11岁的双胞胎姐妹。讲述偶然相遇的双胞胎交换身份,促成11年未见的父母破镜重圆。剧情老套,笑点很低。但是其制作的诚意是值得肯定的。而且当时Lindsay 正值11岁萝莉阶段,表演可圈可点,英音和美音来回切换。

整部影片一再渲染美国主流的家庭观念,忽略了很多显而易见的现实漏洞合不合理,酿造了一个理想主义的大团圆。整部影片就像一个没有阴影的灯,很不真实,但放松。对现实的简化和美化,就是这类儿童喜剧片的魅力所在。

虽然是翻拍,剧中不乏一些加强版细节。例如Lindsay的父亲在酒窖里向前妻一一介绍自己的收藏,说到1952年某酒来自他父母的婚礼,1983年某酒来 自他们的婚礼,接着两人对视,沉默。某些东西确实能见证一些事件,成为人回忆的依托。
 
我之所以有时过境迁的感慨,主要是因为Lindsay后来的发展显然走向了叛逆的极端。她现在浓妆艳抹,吸毒打架,生活糜烂,还不断爆出家庭丑闻,令人唏嘘。那个活泼可爱的满脸雀斑的小女孩,还有那个圆满的家庭,形象只能,也幸好永久的留在这个电影里了。



4.《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是清华毕业晚会中的经典之作,猥琐的清华寝室夜话就出于此。高中时候就膜拜了,大约成了当时放弃北大的原因。我的视频是剪辑版68分钟。虽然现在看来其中不乏故作深沉的桥段,但那种荒诞而文艺的的所谓强调,却是引领了一个不起眼的时代。

它由海子的诗开篇,讲述了些许缅怀过去的故事,寓言,朗诵,最后表演终结,大礼堂的穹顶上现出他们在水木的ID头像,背景音乐响起阳光灿烂的日子的弦乐。就像姜文旁白说“那些日子像太阳一样炫目,让人睁不开眼”


5. 这些追忆,从更大的尺度看,就像人们不断追忆和缅怀美国冷战时期垄断资本主义的公司道义和企业政治家体系所创造的民主奇迹,鄙夷当代人们作为投资者的贪婪远 大于公民的自觉,和那被资本介入后,扭曲变形的民主体制;就像18世纪法国嫌弃对当时社会道德状态的反思,追捧文明懵懂时期的淳朴,就像卢梭独自躲进丛 林,揣摩冥想野蛮人生存状态,寻找人不平等的起源。就像李煜的雕栏玉砌,东坡的赤壁怀古。

不过这些哥们儿除了能写一写,嚷嚷一下什么也不干不了。时代只会往前推进。重温旧梦也只会是那个时代的记忆在这个时代贬值。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对于个体来说,过去那些不经意的美好的片段,可能需要整个余生来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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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图了 2010-11-10

我其实很少有机会清醒地经历过城市的拂晓。并经常把它和在公园里蹦迪练剑的大爷大妈联系起来,继而还有那些地铁渐进渐远的多普勒轰鸣,路边小摊的叫卖,以及那些买早餐的人的忙碌的背影。

在我屈指可数的看到几次日出,无不是从studio回来的路上,从钱柜回来的路上,当然还有一次是去马丘比丘的路上。那些时候累得贼死,睡眼惺忪,只想找个床躺下。于是日出对与大部分的意义是一天的开始,而对我们则象征着一天的结束。

基于这样萧瑟的设定,我第一次在哥本哈根看到了北欧的拂晓。那时候Gabi驱车直奔机场送最终文件和模型,听到老毕吼着renders r fucking good。之后几个蹒跚的哥们儿姐们儿作鸟兽散。第一个项目就这样结束了。

走 回家时,每迈一步都有冗长的回声。能看见海鸥在天上懒散的飘着,空气已经有了冬天浓烈的味道。街灯熄灭,城市开始变亮了。了无声息的哥本哈根市中心就是一 出什么剧的布景,帷幕拉开,等待掌声想起。忽然想以前fc上哪个RPG游戏boss战之前,长着一副典型的坏人的脸的大boss还冒出一句文艺对白,说, 晨曦并不是由于白昼的惊醒,而是因为黑夜的入睡。

拂晓其实是夜的恩赐。

回家之后得到消息,赢了日本一个小竞赛,虽然钱少的可怜,还不知道钓鱼岛问题闹得这么凶,我立场也挺坚定,人家还给不给钱。不过至此终于成功率又回到50%以上了,表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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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SB的狂欢  2010-10-31

搬到位于哥哈繁华腹地的新公寓,楼下是个小广场,数条巷道在此汇聚,拉扯着遍布小餐馆咖啡厅所谓情调的酒吧等等。一到晚上,灯光烛光掺杂着酒精迷离的味道,铺射到广场石砖上,泛起高光。要是逢刚下过雨,这些被磨圆抛光的石块上就交叠浮现那些百年来踩踏它们的行人往事,让人浮想联翩。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iii

楼下正好有个club,加班晚归总能看见那些金发碧眼的俊男靓女聚集在外,端着酒杯,说着叽里咕噜的丹麦语。而且不论天气如何寒冷,那些女人永远穿着超短裙低胸装,于是这条崎岖的街巷就变本加利的千沟万壑。

不过最让我恼火的是这帮天杀的喝的烂醉,半夜各种嘶吼和唱歌,纸醉金迷,夜夜笙箫。周末时候全城皆醉,大家拿着酒瓶欢乐的蹒跚嬉闹,仿佛一点烦恼都没有。这帮孙子折腾的这么欢,中国人民都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回头想想,我发现他们确实一点烦恼都没有,更不知所谓艰苦奋斗为何物。在这样一个高福利的国家, 人们都反而变得单纯,每天都跟动物似的本能释放欢乐。

以前和几个哥们儿扯淡时曾经信誓旦旦的达成共识,衡量一生成功与否,无非就是经历各种不同的事,风烛之时阅读自己的一生,是个波澜壮阔的故事。因此无所谓是否欢乐痛苦平步青云还是怀才不遇,关键在于在适当的时候发生着变化,因而每一天都尽可能是新的。

目前我还在做房子的原因是,我希望每一个提案和尝试都是新的。

不过BIG显然不是照此运作的,与之相反,他在及尽一切可能榨干每一种形式和战略的潜力。就像练字,写了这么多遍SB,终于把SB这俩字的字体写得异常 NB。可是问题是,无论你把字写得多好多NB,这俩字读出来还是“SB”.

这种极具商业战略意义的做法是很聪明的,而且其实大部分公司都是这样做,但还没意识到,他们不如BIG聪明和有活力。但我个人不太喜欢而已。

除了这些重复式的千磨万砺,我也厌恶那些标榜为极致理性的所谓分析和评论。我同意康德所说,即使数学这种抽象到极致的学科,也是建立在直观经验之上的。而当你试图解释为什么喜欢的时候,这种情感就被稀释然后变质了。我信服东方的“不可言传”的劣根性,犹如你知道一道菜是由多少盐,多少酱油,多少调味料做成 的,但你却不想把他们分开来品尝。因此喜欢本身就是一瞬间的模糊经验。不需要明确的分析和理由。

很多年前我曾以所谓专业人士自居,当和人们谈论一些房子的时候,对他们“我喜欢这样的”的表述嗤之以鼻,认为丫连个现代主义都不引用,实在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但现在我觉得,“喜欢”其实是无比强大的表述,它既简单又无敌,像一道命令,调动了生命所有的热情。

于是现在我都以普通无知小市民自居,对那些追捧建筑大师和插画大师的人投以欣赏的目光,但是,若他们自以为精英,还想把自己的偏执施加于旁人,我就只好说,去你丫大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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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rm Ice 2010-10-18 

很多年以前,在V-ray还没有普及到今天这种便利得近乎脑残的时代,低角度的射灯曾被我等奉为渲图的秘技之一,甚至是拯救丑陋模型和拙劣GI的杀手锏。于是乎,即使赤道附近的项目,也经常沐浴上一抹北欧的阳光,总是化腐朽为神奇。

阳光的水平照射,使树影交错又肆无忌惮的溅起,洒在墙面和屋顶,放大了那些本来默默无闻的颗粒,雕刻了街道的流虹和光影的冷暖。即使闭上眼睛,不用仰头也会满目斑斓。在斯德哥尔摩,我其实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了这样的阳光,却心生怀念。

除了那些,我最喜欢的是斯城的地势婀娜,在每个block的转角,也许不经意埋伏着的斜坡,褶皱和折叠,道路上下交织。它们书写着这座城市的起承转合。因此,说它是北欧的威尼斯其实并不形象,她比威尼斯多了一个维度。而且santa lucia 热烈却又孱弱,而斯城其实并无何等坎坷,事实上它几乎回避了热兵器时代所有的战火摧残,像个娇贵的公主养尊处优,优雅的倚靠在那些波罗的海岛的坚实的碎片上。

其实我和斯城的缘分到时勉强可以追溯到06年末,Asplund图书馆扩建竞赛。这是和梁总,张总,还有周小姐的首次合作,并奠定了糙 快猛的基调。因此很多年之后,WarmIce就变成了此类鹰式策略的带名词。当时的手段幼稚粗劣,并且尚浸淫在对渲染孜孜不倦的喜爱之中。WarmIce 合作愉快,但当然没有赢。没想到如今我也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补上四年前的场地调研。

人越无知越无畏,从哪里预支了自信,竟然道貌岸然的宣扬和执行自己也压根儿没谱的东西,接着痴迷于那些虚张声势的形体,不负责任的把这些图纸上华丽的图形,fake到现实之中,捏造别人的生活。一阵自责,以后要注意。

这又使我想到,老库总是与那些悲天悯人的民权主义者反其道而行之,还受万人膜拜。而实际上如果他没有以真正的市民身份在一座伟大的城市中卑微的蝇营狗苟过一番,那么他并没有公开定义这座城市的资格。他以为的那些有趣的噱头,也许是人们苦大仇深而想食之肉寝其皮的缩影,甚至自己咬牙切齿还不足为外人道尔。

回来唏嘘一番之后,却死活找不着当年的图,于是凭着记忆随手揉了一个。想起年轻时花了不少功夫才折腾出来voronoi的框架,如今竟也只需输入一个命令而已。

时代不同了,我也必须进步才行啊。=口=iii


5/10/2012

建筑师都是活雷锋



今天有杂志社发来好久之前的竞赛layout要我审阅以便正式出版。都是西班牙语的,只能看看图片了。

大家的照片真装,既有一席黑衣摆阵的,也有黑框眼镜港男影楼文艺范儿。我的是在干活的时候在GSDbackmate随便拍的,不过当时长发造型相当2B。还是曾哥他们的看上去比较实在,像孩子一样排排坐,很生活很真实。

其实建筑师的照片无一不装,那揍型简直是当年雷锋同志手持毛主席语录,神情激昂慷慨催人尿下的宣传海报。唯一的区别就是把绿军装换成了黑汗衫。

其实简单朴素,自然真诚,干练阳光的形象是最好不过的了。徐冰说,"是诚实的,所以它是值钱的",我很同意。

至于这个竞赛,是去年在荷兰百无聊赖做着玩儿的,设计拙劣,草率粗糙。只是对我来说,画图包装,领奖出版之类的事儿都是后话。在从鹿特丹回阿姆的火车上,勾出了个2B草图的时候,竞赛就已经结束了。